侧页乌鞘岭（组诗）

马牙雪山：冬日的火焰
 
山脚融化的雪，回到源头
山顶未化的雪，还在寻找出路
雪，在轮回的路上走着
一半成了耄耋老人
一半转世为新生婴儿
 
抵达夜晚的雪
轻于落叶、丝绸，低于草根、冰面
雪把雪的子民送出乌鞘岭——
雄鹰低飞牧人回，白马站起明灯悬
旱獭探头银河晃，白雪闭关落日圆
一服民间药方活于自己的道场
 
站立已久的马牙雪山
有春之色彩、夏之妖娆和秋之丰盈
牧人把冬日的收成交给茫茫白雪
长风把自己保管为一幅素描
雪集体上台，给覆盖的草木颁奖
原野邀请的客人，被大雪封住来路
 
披一身雪闭上眼
世间所有柔软走到一起
而，就在此刻雪崩已过半山腰
 
 
藏韵酒
 
带一颗虔诚的心前往乌鞘岭
祈福和祝愿的路上
穿着薄衣的粮食还未睡去
 
借一道神谕
锤炼工艺，提取原料和母糟
分级储存的液体，是浓缩的星辰和日子
 
发酵春风、月色和半坡思念
雪搅拌和融化雪的声音
装进一个天圆地方的蓝色酒瓶
 
湿润嘴唇，抵达喉咙
直到肠胃，滚烫身体
一杯藏韵酒的口感停在舌尖
 
走出车间、库房
走上展台、餐桌
酒水圆润乌鞘岭的夜晚
风在天生方位取出体内清凉
我不是酿酒师，懂得将字调出一些味道
 
 
醒着的长城
 
乌鞘岭明长城遗址上，两朵雪花
紧紧依偎在一只麻雀善意的目光里
被谁举起的相机慢慢放大
两朵辽阔的梨花让一场风停下
 
草原上的长城一直醒着
坚定的隆起填补大地的缺口
一条小路提醒牧人
一条大道等着游客
围栏之外，我要献你三条白哈达
我要敬你三杯藏韵酒
 
浩浩荡荡的白雪，落户冬日乌鞘岭长城
要去的地方，传承文化的脚印在延续
是再次别过，还是接续前缘
省亲路上，我们都是彼此的家人
 
我们不懂乌鞘岭的冬天，来得早去得迟
为何有那么多的疾风和厚雪
我们何尝懂得生活有多少苦涩调料
——带来光亮的恰是头顶黑夜
 
 
寻找一粒解药
 
把药渣倒在冬天
我们在一片雪里翻找不同药方
 
同座的藏韵酒销售经理才吉
她说身上还有残留的药味
酒量不下一斤
我慌忙指着自己发红的额头
昨夜，刚刚被煎熬的中草药洗过
已戒酒三月有余
你看琐碎银屑它们集合，脱落
何尝不是头顶的一场雪崩
这顷刻之间的倒塌之物
我要慎重清理血液里的湿热和邪风
像认真对待睡眠和生活一样
 
一场雪后，田野隐去枯萎
让粮食、蔬菜、草木、牛羊、鸟兽
和身患疾病的人找到出路
因为我不懂医术和人间道行的深浅
 
 
唐卡博物馆
 
一幅画里，莲花独开，佛祖含笑
一幅画里，流水无痕，度母打坐
一幅画里，牧草枯黄，我们替它生长
一幅画里，草木绿意盎然，它替我们活着
 
大师站在原地勾勒线条
颜料打翻黄昏，我心颤抖不已
多彩矿石在仰望北风叠加的高度
整整一下午，想不起一粒白雪的芳名
站在一幅画打开和延伸的春色里——
流水和鲜花，白云和蓝天把高原交出
日月和星辰，歌谣和生命把信念交给
我没有带走冬天的任何消息
 
对于地面，一棵树在画里直立
对于天空，一棵树在画里倒立
它们朝着相反的方向生长
它们都有自己的根
 
小小尘埃，人间需要
在一幅画落下，你我皆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