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的温暖深不可测（组诗）

1、餐桌等待

十三街的小馆，常德女人回来了
她说是被风刮回来的
我说西北风走向不是福建云南吗
你还是愿意把凳子坐瘸，以酒涂脸
从来不想把眼泪擦干。她说，你
为何不直视我。你点的菜逊于劣质酒
而你皱纹的沟壑，最深的曾属于我
她说，南方的溽热恰恰可以滋润你的
干瘪。一棵树逆风而行，我抱紧了它
这意味着多年之前对你的取舍
你仅仅以微弱的理由，霸占夜的餐桌
少喝点让你跌宕的东西行吗。她说
日子冷到晶莹才能凝固成型，才能
使用光线雕琢岁月。一盏烛火回来
无意燃亮沉默。对偌大的都市有一个
细小的企图，她说。我在墙上，她说
墙上有一行小字……“免费吃饱啊，
需要者，爱心餐，含蓄暗示我。”
你的西北风可以喝到五十六度，她说


2、678路公交

好的季节，好的海洋，船上
人多了起来
船上的春天平稳，不紧不慢
船有点喋喋不休。如此调侃
“好人变老了，还是老人变坏了”
老同志在船上相逢，热烈握手，
回忆昨天。这么寒暄着，船
微微晃动，如摇篮

船走走停停，一会儿
就是一个和另一个港湾。都市
不是因为拥堵而名扬四海。而是
刻意为船开辟蹊径。刻意为苍老
安放座椅，为进城的人们呵护时间
“子孙为上，子孙为上啊”
两个老者争先为一个孕妇让座
而孕妇不舍。三者让船喜极而泣

船每天打扫自己，老而整洁
日子久了，人们愿意在港湾坐着
有一个等待弯月的男人伫立深夜
有一个目送叮咛的女人喃喃自语
船平淌如湖水，好时光仿佛倒流


3、总有一扇窗户彻夜不眠

夜里，市井总体静谧。但除了那些
风雨夜归人，除了不安分的灵魂
除了几个对爱情锲而不舍的小子
还有呢
总有一扇窗户彻夜不眠
窗帘时有剪影，能看到鬓发蓬松之深
隐约过往的美丽。此刻在忙些什么
值得把黑夜戳一个窟窿，到了白昼
才用酸涩的眼睑把时间缝补起来
影子似乎哀叹，似乎呼唤或呢喃
总有一扇窗户彻夜不眠
大多数乃光线和图案
一缕兰花，和铺满草原的鲜艳歌声
脑袋扎进夜的内核，据说是个博士后
据说他所有心思都在火星上
为了时间，却忘记了时间
总有一扇窗户彻夜不眠
也许在哺乳期。人类总有数日手忙脚乱
为了繁衍，却忘记了繁衍
城市一会儿就车水马龙了
总有一扇窗户彻夜不眠


4、龙门阵

……老子朗格吹到灯黑，昏天昏地。
女子说，我也是老子哇。幺妹不是。
蜀地，从前，粮食多了之后，
肚腩日渐懒惰，嘴巴却不由自主地
忙活起来。围坐，一口就咬定
木头乃紫檀，茶水乃峨眉，三星有堆。
圆桌的昨天肯定是方的。
邻居的碗筷不如自己的麻辣。
于是，阵脚摆开，架势如雄鹿。
词汇时软时硬，又软又硬，不软不硬。
如丝，如画，如瓜。
上午说起德阳那个大人物，高一六五。
直到下午四点，高一七八。
女人楼下叫喊，回家给老子炒鱼香。
楼上竟然有三个人回答要得。
女人就说乖乖怪了，便落荒而逃。
此刻，蓉城又肥大了一圈，游客杂而多。


5、市井温暖

愿意侧卧元大都遗址之南
之后的土地平淡，没有被再拆迁
没有再拔地而起。喜欢在如此平淡里
读一本非凡的古籍，以抗拒月光之冷
这样的淡雅缺乏炊烟和问候的热辣
我宁可去拐角的食杂店。在
借了火种之后，问那个一掠而过的

身影。在晚霞落寞之前，她总是
轻盈如风，抱着书本和新鲜的蔬菜
宛如深夜读过的遥远故事
繁体字描述春天，云南，过桥米线
读到半页酣睡，才不过二百余行
我查了三十遍字典。瞧这文化程度
邻居轻轻敲门，兄弟饿了吧。那个

身影。我说你认识橘皮书和茂盛于
富春江畔的水芹吗。北方土地平淡
只有蔬菜在高速路上疾驰。镜子里
我仔细打量这样的食肉动物
不配与果蔬为伍。兄弟饿了吧，有酒
遇见她就说爱读书，还是古代的
我下决心朗读起来……人之初，性本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