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

之一：

又到该准备镰刀、竹枝
和清明纸的时候了

路，在向着高处蜿蜒
林，在向着低处匍匐
阳光似一位匆匆的过客。雨
跑一阵，又歇一阵的
像遗在世间千年的思念

长在山坡上的草木，换了绿装
群山开合处，我双手合十
双膝一软，欲雨的天空
又一次矮了下来

当我抬起头时，有一只飞鹰
正驼着云朵
那是大地赐予人间的美好祝福


之二：

现在，我侍养着三枝白玫瑰
这是年幼的孙子，为烈士准备的
最好献词

我把它们，浸泡在阳光和水里
三枝白玫瑰，随着我的呼吸
越开越白，越开越透亮
像这个世界上，那许许多多的
透明的语言

仙水坡的台阶很高
仰望中，烈士的灵魂，有资格
站在高处，俯瞰人间苍翠
俯瞰那些
拾级而上的人间影子

孙子的鞠躬是自发的。在仙水坡
我怎么也回答不了，关于烈士
在大地之上的
种种叩问


之三：

老师的主持词里，说到了
路上行人
离仙水坡很远的丛林里，我看到了
千年一遇的人间冰凌

每一棵树泛出的浅绿，都很透明
我轻轻地取下它们，就像取下
历史装订的置物架上，那一面面
能够照见人影的镜子

我坚信路上的脆弱，是短暂的
高处的雨，固然会凝结成冰
但清明的天空下，再坚硬的冰
也终将会融化，还原成水

走进丛林时，我放心了
内心燃放的香烛，和人世的饮烟
原来，也可以那样亲密地
拥抱在一起


之四：

用最烈的酒，敬最烈的人
你倒拔的杨柳，赶走了强盗
却也绊住了
员外家的小女

先说你种下的因果，从此
梅开了几朵，花也开了几枝
虽说你的春天不长，但绵延的根
成就了我的姓氏

再说你无法挪动的脚步
兄弟，所有的兄弟
只能原路返回。直至千年以后
各自都有理由失去了音讯

既然夏天已越来越近，既然气温
正缓缓地回升。你是该醉了
醉卧在群山深处
管它明天是放晴，还是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