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帖（组诗）

清明雪
 
覆盖着怀想的墒情
白茫茫。闰月
阳历四月天
有人说祭祀要提前
真格的大雪加大雨
阴阳两界的天气，被墒情所困
老天爷照顾庄户人
 
有雪的地上，点纸钱
燃香火，供肉敬烟上水果
爹娘，祖父母，祖宗
顺便问候一下泰山大人
然后祭天祭地祭英烈
祭奠大地复苏，风调雨顺
 
有幸遇见一只报喜鸟
本家叔侄孙家又添丁
是个带巴的娃
他爷我弟，上祖坟上叩头
高喊，我家有后了耶！

 
清明帖
 
这天，对于山川
对于草木的人文关怀
从刮风开始，从下雪下雨出发
一切自然都有了人格，人性
关乎神灵，关乎鬼魂
关乎祖宗，关乎父母
从想念，纪念开姶
从吃喝，穿戴出发
一个春天的节日
一个阴阳两界都在忙乎的一天
此时树枝上欲点生机
正象逝者的眼神
时刻闪烁在清晨，午间，傍晚
直到湿漉漉的夜晚
正如一个春天的幌子，挂在这年
春心四月天

 
清明有酒
 
早起纸钱点成灰蝴蝶，古人的说法
依然有效，一只狐狸从洞中出来
却问有酒否？答年年一瓶
中午餐在酒店，对酒当歌
不用立的习惯，已把鬼灌醉
 
切二两猪头肉，一瓶草原白
几块点心，一包黑棒烟
再来一个罐头
便告慰了清明时节
中午一帮亲友，喝下一条东河套
不必黄菊一束，不必蜡烛点灯
 
鬼魂在烟雾里抢钱，换衣
坟茔荒草萋萋
端起酒杯的人早已忘却了祭扫
东门外，西门外，南北如沟
不便灵鬼安住
从酒厂里盛一瓢热酒
哭醉半个宝昌，外返的和坐地的
都是上坟的，不醉不归
 
 
我一边写字一边想你
 
几场风把雪吹走，冰层渐化
清明即将到来
有云的天进入春的一抹蓝
冰化的姿态就是想念的泪滴
我一边写字一边想你
 
冻冰的砚台，化出五十年以前的墨
爹的目光紧盯着我握笔的手
我写着一个又一个字
爹说，多写一个字就可远离锄头
我不知不觉写出了一条前途
我一边写字一边想你
 
云走远，天放晴
我站在一张白纸前发呆
爹的身影忽然从纸上走出来
他又在盯着我拿笔的手
这么多年，那一双眼始终不离开
我一边写字一边想你
 
 
清明之前
 
阴云有意布局，冷风仍旧老样子
略带凄婉，还有几分缱绻
小鸟鸣春不断
我心中的不快就是脱不掉的棉衣
 
湖边行走的人，有点怀念
莫明的泪被风吹出
喝水的鸽子，在远处，防范意识很强
我蓦然回首，见柳枝上
萌发了几分春醒
 
哟，春来也！
清明也要来了，回家路上
见街头摆卖纸钱和香的
我脑子里闪过一群逝去的人

 
清明前的回忆
 
1，
母亲
我刚到家，娘问说
吃啥饭？
我说，搅拿糕
 
娘，点着麦桔梗
往锅里盛一瓢凉水
烧开水，抓两把莜面
半把山药粉
开始搅
 
我看见娘的白发，粗糙的手
和敏捷的神手
锅里开始冒泡，搅成一团
盖上锅盖
一会儿，再搅
再盖锅盖
我有时帮娘填一把麦桔
 
一盘莜面拿糕，半碗碱汤
我吃着娘的优美，汗滴和亲近
吃着娘的滋味和心满意足
 
2，
父亲
他叫我裁纸，大红的纸
一条又一条，一刀又一刀
倒好墨，泡软笔
 
爹要给村上的人家写对联
我是他的书童
他满头大汗，写一幅他点一次头
满地的对联
即将红遍五间房
 
那年我十二岁
爹还不老，正当年
 
3，
清明了，又回宝昌
眼前一幕又一幕
全是往事，全是爹娘

 
清明，遇见好多名字
 
生命中的怀念，不再想点名
点名薄框黑边的名字
越来越多，丢在人间的姓名
已无法取走
不断增加无法割舍的时间
怀念。那一天
听说又一个离去，逝去的消息
像一次点名
我记得，一起述说草原
和草原的故事
追溯贝子庙的前生后世
值得怀念的时光
如一部电视连续剧，未完待续

 
清明的雪
 
雨纷纷的清明却变成了飞飞扬扬的泪水
都知道好多灵魂还在飞
死去的人和正在死的人
纷纷
 
这一场雪真是莫名奇妙
宝昌既无雨也无雪
静静地躺着
坟墓里的骨头是不是也在玩手机
 
雪在夜里下在二架子村
北到桑根达来镇
南止哈毕日嘎
这些雪如孝布盖住了山河
 
黑山庙的黑山依然黑
大山沟和五间房依然荒芜
有些树象骨头正准备发芽
春耕的人从地里醒来
成为今年清明时节的绝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