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四日（组诗）

（十月一日）

《与妻子相反的方向》

妻带着略儿去西北
探寻何以西安
我选择三日东北以北
去温流北的亲情

啸儿一放八载
成了我不得相见的心病
我们做不了风筝和摇柄
也把控不了远近和高低

距上次一别
已是春秋更迭
病榻与轮椅的印记
刻得过深 抹擦不掉

我和妻儿相别于牛河梁站
一路高铁向西
一路高速向北


《拥堵的高速》

上了长深高速
交汇点清晰地拉长
长春就在另一端等我
她拥抱着我的长子

许如我一样的父亲
也飞驰在这条路上
这条伸向东北的长龙
被浩荡的人流填充

那些补给的驿站
被更多排列的人分争
没有让出的路
我们习惯了笨拙地等待
以及一步一步地挪动

每一个行走的人都相信
终能到达


《啸儿的家》

走进的这个屋子
是我长子的家
五年的光景
我第一次落座

我打量着每一个布局
抑或每一个细节
都融入童心的元素
娃们是不是已经长大

接过他们递来的水果
我一边咀嚼
一边扪心质问我这个父亲
这第一次到家迟了多久

我感觉房间还显狭小
他们应该拥有更宽敞的地方
回想起啸儿躺在医院的时候
我无数次敲打我的心房
如果不能给孩子带来幸福
为何带他们来到烟火人间

（十月二日）

《拜访延吉》

这里是啸儿初入职的地方
延吉，接纳了啸儿的行囊
我们曾经走在街道上
小憩在路边品一碟拌菜

啸儿迁往长春
我时常想念这个地方
幸有汪清的朋友
寄给我冷面和米酒

我与这个城市
有讲不完的故事
好想给这里的朋友打个电话

我突然觉得找不到这些朋友了
本来很近
怎么突然远了
如这个曾经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与红专兄同路》

他是我儿媳的父亲
啸儿成了他的儿子
昶儿也是我的女儿
我们相约在高铁列车上

上次相见是在啸儿的伤痛中
我们一起搀扶着孩子
没有更多的语言
这次可以放开说话

我们说起松花江
说起清茶的起伏
说起晨练和黄昏落日
我们一起坐在高铁列车
奔赴同一个方向


《故乡妈妈》

延吉的早晨有点凉
曾经消失的朋友在停车场等我

我们走进临街的小馆
小馆唤作故乡妈妈

一大碗风味儿汤菜
一小碗白米饭
微辣的早餐改变了温度

走在他乡
故乡就揣在内心深处
这样才不会迷失方向


《大隐私厨》

屏蔽了闹市的繁华
省却了大树的遮挡
走上二楼的幽静

几位肃立的姑娘
还有小舞台环状摆放的乐器
我们打扰了排练

她们来自半岛
该是用唇齿相依来论说
不用问我吃点什么
米酒吧，泡菜吧
这弄堂里奇妙的烟火

能给我一曲友谊的合唱吗
她们正在排练
告诉我晚上七点来吧
可是我还要在这个时候
走进灯火通明的红墙

人间有多少大菜享用
有多少微碟小酌
我们都是自诩隐存的人
终遮挡不住承继而来的平庸


《寻味八爪鱼》

昶儿答应下班后来延吉会合
我们很早等在出站口
我等得有些焦急
今晚是我第一次和长子夫妇共享夜宵
我让啸儿搜索延吉的美食
去那些最古朴风味的地方

出租车司机像个耐心的导游
把我们陌生的人在陌生的地方
带到可以记住的地方

这个晚上
我们帮助延边消化了酱蟹和酱虾
替远方的人品尝米酒
直到夜深人静
昶儿的父亲附语不舍离去
我和他相约明天和更多的明天

（十月三日）

《布尔哈通河上的市场》

在丛柳招摇的地方
布尔哈通河悄悄流淌
那些来自于山里水里土里的给养
被涂抹成鲜艳的面孔

打糕人的木榔头
打在软绵绵的糯米上
布尔哈通河就流出一股溪流

来到这里的人
控制不住手脚和嘴巴牙齿
这销魂的美味
这美味的天堂

一个水上购物的地方
会让你记住一座城市
走在这样的早晨
会帮我们卸掉尘埃和负累


《再喝一壶米酒吧》

定好了这个中午离开
离开这座清新的城市
许多和亲家公的私聊
没能讲给孩子

再来一壶米酒吧
炖上八珍土鸡
足够补给这遥远的路途
足够弥合过往的伤口

再来一壶米酒吧
那盘煎好的沙参最好佐酒
红润，微辣，回味
画上一段美满

请不要告诉我捎回去点东西吧
我不想省下这点路费
不想扩延这许多心动
把垂涎留给下次急促的脚步


（十月四日）

《我一生收获的粮食》

决定清晨离开长春
我反复告诉自己不要惊动孩子们

他们陪着我很累了
啸儿拄着双拐陪我同走这里的街市
除了肢体的一瘸一拐
我看不到他脸上一丝懈怠
我们又回到了我年轻他幼小的时候

昶儿给我准备了路上的给养
晾好我路上喝的一杯开水
还有一袋削好的水果

我起床的时候
啸儿已经坐在客厅里
拐杖刚刚放下
他烙好的鸡蛋饼正冒着热气
这是啸儿长大第一次给我做饭
这是我一生收获最好的粮食


《返程的路上》

这一路没有拥堵
啸儿和昶儿不时发来关注的信息
我总是在驿站早点回复

红专兄发来信息
相约在某个清晨走在松花江畔
我期待这样清晨或黄昏

闪逝的路标和树木
又让我想起演变的朋友
春秋交替
我们都是白草

突然想起燕都的几位好友
我决定在那里驶出
他们已经围着火锅等我

2024年10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