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生态诗学”刍议
近年来清远文学界出现了把生态写作与科学幻想相结合的新尝试。贾飞创作了一批科幻小说,李衔夏甚至提出了自己宇宙生态诗学的观点。我在完成“江心岛”系列创作,把生态写作的视野从探讨生态与日常生活的关系又拓展到了太空,创作了一系列以星球为题材的科幻生态诗。这既是指向未来的想象和虚构,又与当下以及过去相延续,是记忆的延伸。它突破了现有的时空,是否预示着将呈现生态诗歌的另一种可能呢?
表现宇宙的生态诗歌应有新的表现角度和语言形态,如尝试引入幻想的叙事性元素等。宇宙生态诗歌,是由对宇宙现象的新发现作为写作起点的,它展开的是关于宇宙的生态性沉思和畅想,当然,也可能是从“反乌托邦”角度来写,写现代科技按惯性发展下去对宇宙及未来的影响。宇宙生态诗学,就是未来生态诗学,它不只是空间意义的无限展开,同时更是时间意义的无穷揭示,它们都指向我们对于未来的生态梦想或反乌托邦之梦。唯有如此,我们的生态诗歌才与国际生态诗歌的语境接轨。当然,生态诗歌的另一个指向,则是关于地点的,是在诗歌中重建地方性,它在自然生态和人文生态的融合中反思一个地方生物及所有生命的生态历史,并从而建构生命、大地、心灵和谐相融的“诗意栖居”,探究未来人与自然在一个具体地域社区共存共生的可行路径,从精神意义上而言,生态诗歌中地方性的重构就是对未来生态理想的诗意追寻。宇宙生态诗歌与地方性生态诗歌在本质上具有共通性和探索的延续性。
回不去的岛,不存在的岛
用记忆的沙和土垒筑,让虚构的马车运来木材、砖瓦
还植上一些树和花草,是我喜欢使用的
形容词,是色彩缤纷的隐喻、夸张和象征
——《太空岛》
生态性与未来性因梦想的力量而重构,生态诗从本质上而言寄寓着一种对未来的构想和人与自然和解共生的愿望,这首《太空岛》就是往这个向度的一种表达。与此同时,也可能是反向的反思和焦虑,设想如果现代科技力量失去了人文精神和生态伦理的引领依照惯性向前,那将是怎样的图景和状况呢?“反乌托邦”写作就由此而生,这是生态写作的另一个向度。
曾有评论者申文军认为,“《太空岛》是一首超越地球自然生态题材视角的诗,以科幻的想象,切入对未来的审视,却依然保持着对于地球自然生态的意义和价值视角的遵循,呈现出未来宇宙时代与现时代之间的生态连续性,从而让科幻有了生态的维度,令人陷入对当下和未来的一种生态的思与情的关怀!因之,该诗应属于生态科幻诗或科幻生态诗,具有诗体探索的创新意义。”
整个二十世纪被科学思想所笼罩,二十一世纪这种状况在延续并有增无减。而一般人文学者和作家可能会忽视或降低对这种笼罩性影响的认识,以想象性的强化替代了这个本质性的时代思想特征。当然,如何面对这种科学思想的笼罩(包括生态科学)?首先还是认知和理解,在此基础上才是思想的清理和反思,乃至于人文性及文学性的建构。科学生态诗的建构,应是对现代科学包括现代生态学的诗性表达,它指向的当然不是科学本身,而是让生态诗歌的理念与精神同科学现象、科学发现、科学研究结合,从而探究一种全新的生态审美和生态语言的表达与建构。科学生态写作是对现代科学的消化和吸收,以及融合性的重构,在此之上的诗歌世界是一个创新的,面向未来的语言锻造。对于写作者而言,难点问题有两个:一是如何吃透现代科学思想和把握现代科学成果?二是如何有现代生态精神的贯穿并探寻现代生态审美的实现和汉语诗歌的现代创新?这既具有挑战性,又具有许多新的可能性,需要探索者具备新的思想视野、敏锐的触角和强大的吸收和消化能力,更需要创造的勇气和创新的能力。观念意识的陈旧、惯性的写作模式与喜欢留连在舒适的书写状态,是当前制约生态写作开拓的主要制约因素。科学生态诗只有突破了这样的制约,才谈得上新的创生。更多的未知领城正在展开,这需要我们重新寻找写作定位和新的可能性。
时间已经向前移动。
时代的速度比光速还快吗?
我又听到爱因斯坦在相对论里的嘲讽:
“你相信有超距幽灵?”
哦,谁能测量出我现在的准确位置?
——《测不准的粒子》
在系列组诗《行星谱》中,我写到了水星、金星、地球、火星、木星、土星等。在八大行星中,地球是独一无二的,唯有地球适合生命存在。这一组跳出地球的太空生态诗,写作的目的显然不是用诗歌解读科普知识,内容涉及迄今人类发现的每颗行星的构成与运行特点,但又不止于针对行星本身。写作这组诗,至少有三个意义指向:一是在比较中重新发现地球的唯一性和不可替代性,唤醒对当下的珍惜。二是幻想人类迀移到新的星球,将如何开始?如何处理太空生态问题以避免地球悲剧的重演?三是清醒意识到地球在太空的位置,就像意识到人在生命共同体中的位置一样,从而以敬畏的态度形成一种新的“星际伦理”和“宇宙生态观”,进而建构面向宇航时代的“宇宙生态诗学”。
我们所说的宇宙生态诗学,是由“一隅”而至“星宇”。清远的生态写作是一个新的开始,是由“清”而臻达至清至远之境,这个“至清至远”其实也就是“未来”——探索一种宇宙未来的构想,思考人类与非人类以及宇宙之间构建的一种新关系。清远的生态写作者们,他们开始在做一种尝试,通过感知体验其生活的地域,进而为人和自然和谐共生的未来创造一个新的景象。由此我们展望一种宇宙生态诗学的诞生,并不是一个虚无缥缈、凌空蹈虚的幻想。
宇宙生态诗学是从大地生态诗学拓展延伸出的,大地生态诗学的核心思想是生态整体观,它是由生命共同体的思想发展而来。随着“宇宙纪元”的到来,对于生态整体的认知,必然要拓展为星球命运共同体,乃至宇宙命运共同体,即人类与宇宙一起构成的命运共同体。这是宏大而辽远的思想视野,但我们感知、体验和想象的起点,还是从身边开始,从大地上人与自然的关系开始,生态诗学的审美,其实就是从人与自然的共同主体间关系建立开始的,人在具体的处所(地点)重新回归、融入自然,但因为想象和思想,生态写作并不会局限于一个点,局限于地球,在新的宇宙纪元必然走向浩瀚无际的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