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石山的春天（组诗）

吹麻滩河
 
春风轻拂，河床宽阔
悄然涌动的水流，像隐藏的悲伤
 
一棵棵垂柳，挂满阳光
轻盈摇曳，像时光的故事
被春风再次讲述
娓娓道来的语气，像春天的风
在吹麻滩河畔
储一腔力量，蓄一场花开
 
暮色渐近，明亮的街灯
渐次点亮远山的背影
我就在河岸，被晚风
一次次安慰，一次次感化
像一首诗，被重新抒写和诵读
你听，那一河轻微的浪涛
穿城而过，将悲伤带走
 
风和河流的讲述还在继续
而河畔翠柳的轻描淡写
就是伤疤揭开与愈合的警示
像一片片被风吹落的花瓣
正替你我，还有更多人
传递春天的讯息
也替万物，重新挂果
 

在胡林家乡
 
安置小区门口，下棋的老人
神情专注。新翻的泥土上，青草还未长出
而迎春花，早已挂满一树树金黄
 
一对青年夫妻，亲手装扮的家里
阳台上的花草，早已替他们开口
说出新生的斑斓
 
一幢幢安置楼下，电动车、小汽车
摆放有序。阳光温煦
小推车里的婴儿，眼睛清澈明亮
 
广场上，孩子们的欢笑声
像一缕缕光，钻进内心
驱散每一个人内心的伤痛
 
在胡林家乡，他们从废墟上站起来
像一棵棵历经寒冬的树木
依然坚挺，依然保持着葱郁
 

晃动的光斑
 
阳光下，爱民希望小学的孩子
像春天的花儿，把歌声当做花香
把清泉的流响，当做宣纸上洇开的想象
一幅幅画，就此在泥土的底色上
调出生命的蓬勃和缤纷
 
课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迹
仿若燃烧的火苗，是对澄澈心灵
和美好明天的精妙注解
我坐在课桌前，多想和他们一样
在朗朗书声里重新来过
 
操场上，伸展的双臂
是一对对翅膀，在欢快的旋律中
舞出一个个飞翔的音符
爱的种子，早已雨露般
浸润心田，并滋养着他们的人生
 
铃声响起，我终归要回到生活
寻找丢失在旷野的另一个自己
在不断地回望中，阳光洒下来
透过树叶晃动的光斑，刚好
印在你的眼中，我的心域
 
 
废墟上的花儿
 
晨光熹微，花儿钻出废墟
它们是迎春花、桃花、杏花、梨花
它们是你我的姐妹
 
被春风装扮的花儿
在阳光下内敛含蓄、热烈奔放
它们是你我的兄弟
 
清晨花瓣上的露珠，闪着泪光
但不流下来，在灾害和挫折面前
秉持着逆流而上的坚韧
 
它们强忍着泪，甚至不流泪
坚毅的身影和眼神，告诉你我
该流的泪，早已流过
 
花开的声音，被春风传送
春天，正在打开崭新的卷轴
时光如梦，你我都在画中
 
 
保安腰刀
 
用旧，或生锈的刀
需要重新抛光，重新开刃
方可拯救昔日的光芒和锋利
 
在震灾中走出来的人
被春风安抚，也被阳光重塑
他们，是一把把保安腰刀
在一代代的传承中
保持着铁骨铮铮的传奇
 
生命的过程，必然
像心电图般，有起有落
刀也一样，必然
经历凹凸或锈钝
 
生活就是一把保安腰刀
需要，一次又一次的精打细磨
方可在寒峭的日子里
雕刻出生命的棱角
和碧绿的沃野
 
 
积石山
 
积石成山。只要有
细雨滋润的土地和阳光眷顾的生活
就有梦的溪流
奔跑成生命悦动的弧线
 
积水成渊。只要有
黄河的蜿蜒和花儿的盘旋
就有爱的烟火
在岩石上刻下生命的等高线
 
倘若，以石为骨，以水为血
以土为肉，大禹的传说
是否，像黄河细密的针脚
缝合历史与山河的裂痕
 
我洗尽黄河畔的一块石头
带回故乡，摆在举案齐眉的位置
以平视的角度，观石审己
并以此，试图留住时光的影子
 
 
大山庄
 
大山庄，很大
需要一次次的仰望和攀登
才能抵达心灵的腹地
 
大山庄，很小
需要一次次的躬身和俯视
才能辨认恬静的淳朴
 
高高的杨树，撑着无数鸟巢
有的鸟儿飞走了，留下空巢
任雨浸湿，任风穿梭
 
有的鸟儿，守在树枝上
像一盏红灯笼，守着村庄
守着大山，也守着根脉
 
我一步三回头，像一只惊弓之鸟
担心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村庄
会不会和我老家一样，在时光里消失
 
 
石海
 
它们，像前世的你我
在大地一隅，吞吐着悲喜
石缝里渗出的水，一部分苦涩
苦，是因为它们失去了亲人
仍要踽踽独行，一部分甘甜
甜，是因为它们熬过了寒冬
已迎来春光，且成为光源
 
千姿百态身体，在草地上
被风雕琢，溪流奔跑的声音
告诉你我，它的身世
和历史密码，而我们的跳跃
像一只只出笼的鸟儿
刚入山林，尝试飞翔
像一滴滴水，升空为云
在无垠的湛蓝里衣袂飘洒
 
但它们，就在那里
在夕阳的余晖里沉默着
像一个个远离喧嚣的词语
等待被月光轻抚
等待被你唤醒，被我牵入
长长短短的诗句和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