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组诗）

 
不该记得
 
那是不该的，风
不该把落叶推向我的门
黄昏不该还有余温
街灯不该提早点亮
就像一封未曾寄出的信
不该有人拆开
 
旧鞋不该认得路口
墙角不该藏着影子
声音不该在午夜响起
而回声
也不该追上我迟缓的脚步
 
梦境不该有出口
醒来不该看见相同的天花板
不该有人问候
更不该有人沉默
反正手心的纹路
不该指向同一条命运
 
不该渴望安静
也不该拒绝拥抱
书页不该自行翻动
铅字不该排列成我的名字
当眼泪忽然落下
也不该有人看见
 
那是不该的
当我还在
记得你
 
 
不该迟到
 
那是不该的，钟声
不该在清晨敲响
影子不该被拖得那么长
旧照片不该泛黄
就像一段未完成的对白
不该有人记得
 
门铃不该在无人时响起
雨点不该打湿已经干裂的信纸
火车不该停在空旷的月台
而铁轨
也不该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
 
日历不该重复
昨天不该借尸还魂
不该有人在原地守候
更不该有人先行离开
反正手表的秒针
不该总是指向遗憾
 
不该怀疑明天
也不该原谅今天
镜子不该映出陌生的面孔
文字不该暴露我的心事
当呼吸缓慢下来
也不该有人察觉
 
那是不该的
当我依旧
迟到在你的世界
 
 
不该有门
 
那是不该的，房间
不该有四面墙
天花板不该压得那么低
窗户不该只开向阴影
就像一条走廊尽头的灯
不该指引任何人
 
椅子不该孤零零地摆放
抽屉不该暗藏遗忘的纸条
镜子不该模仿我的动作
而空气
也不该在角落凝固
 
楼梯不该通向相同的层数
门锁不该习惯生锈
不该有人推开
更不该有人敲响
反正天井的天空
不该如此狭窄
 
不该把沉默放在屋里
也不该让脚步声响起
走廊不该回荡旧名
地板不该记住我的重量
当黑暗笼罩下来
也不该有人点灯
 
那是不该的
当我依旧
困在这座空间
 
 
不该疼痛
 
那是不该的，手
不该还记得冰冷
指纹不该反复证明
血液不该在夜里躁动
就像一块旧伤口的疤
不该重新裂开
 
眼睛不该认出泪水
肩膀不该习惯负重
呼吸不该忽然短促
而心跳
也不该在寂静中加速
 
脚步不该停在原地
伤痕不该延续名字
不该有人触碰
更不该有人避开
反正皮肤的边界
不该总是如此孤立
 
不该渴望痊愈
也不该厌弃疼痛
语言不该替代脉搏
声音不该暴露我的秘密
当身体逐渐沉重
也不该有人察觉
 
那是不该的
当我依旧
活在这具身体里
 
 
不该回忆
 
那是不该的，街角
不该还保留脚步声
黄昏不该照进旧窗
风声不该模仿笑语
就像一张泛白的底片
不该显影任何影像
 
抽屉不该留着钥匙
信封不该记得收件人
书页不该夹着花瓣
而气味
也不该在梦里重现
 
日子不该反复
时间不该回旋
不该有人提起
更不该有人沉默
反正记忆的河流
不该总把我推回起点
 
不该追问名字
也不该丢弃片段
影子不该倒映在水面
叹息不该替代呼唤
当往事忽然翻涌
也不该有人听见
 
那是不该的
当我依旧
回忆你
 
 
不该说话
 
那是不该的，舌头
不该翻动沉重的词
嘴唇不该在黑暗里颤抖
句子不该半途而废
就像信号被切断的电线
不该仍带着余温
 
名字不该随口呼喊
字典不该遗失含义
沉默不该被过度解释
而回声
也不该替我回答
 
语言不该刺痛空气
纸页不该承受太多真相
不该有人倾听
更不该有人转身
反正唇齿之间
不该隐藏锋刃
 
不该怀疑字句
也不该原谅语误
叹息不该替代告别
诗歌不该出卖我的心事
当喉咙干涸下来
也不该有人懂得
 
那是不该的
当我依旧
说出你
 
 
不该做梦
 
那是不该的，夜
不该在眼皮下展开
床单不该漂浮成海
黑暗不该藏着楼梯
就像一扇虚掩的门
不该通往未知的房间
 
影子不该化成人形
风声不该装作脚步
熟悉的面孔不该出现
而笑容
也不该停留太久
 
时间不该在梦里停滞
钟声不该没有回响
不该有人呼唤
更不该有人应答
反正梦境的边缘
不该如此锋利
 
不该渴望醒来
也不该害怕坠落
枕边不该残留余温
气息不该模仿真相
当眼睛忽然睁开
也不该有人消失
 
那是不该的
当我依旧
梦见你
 
 
不该有季节
 
那是不该的，春天
不该冒出过早的花芽
夏日不该燃烧太久
秋叶不该被风反复翻阅
就像一张折叠的地图
不该标记终点
 
雨水不该自顾流淌
霜雪不该覆满屋檐
烈日不该烫伤黄昏
而冷风
也不该吹散归途
 
枝条不该记得四季
河流不该认得方向
不该有人停留
更不该有人离开
反正日历的空格
不该写满等待
 
不该渴望轮回
也不该厌弃流转
花瓣不该替代语言
落日不该泄露秘密
当时间忽然更迭
也不该有人惊觉
 
那是不该的
当我依旧
在季节里找你
 
 
不该有城市
 
那是不该的，街道
不该在午夜还亮着灯
高楼不该把天空割碎
广告牌不该闪烁过快
就像一张陌生的地图
不该让我迷失
 
车流不该像潮水般涌动
人群不该互相擦肩而过
霓虹不该假装成月光
而喇叭声
也不该替代呼喊
 
桥梁不该横跨空旷
广场不该吞没回声
不该有人匆忙
更不该有人停下
反正城市的心脏
不该跳得如此孤单
 
不该渴望喧嚣
也不该惧怕静默
橱窗不该映出我的影子
楼宇不该记住脚步
当夜色压下天际
也不该有人遗忘
 
那是不该的
当我依旧
在城市里找你
 
 
不该结束
 
那是不该的，时间
不该流到尽头
钟表不该停在最后一秒
日子不该沉默成灰
就像一场未完成的旅行
不该没有归宿
 
回忆不该散落无声
影子不该消失在暮色
呼吸不该变得轻微
而心跳
也不该被遗忘
 
世界不该静止
星光不该熄灭
不该有人离开
更不该有人再回来
反正岁月的尽头
不该让我独自站立
 
不该渴望永恒
也不该害怕消逝
脚步不该停在门口
眼泪不该替代告别
当时间最终静止
也不该有人记得
 
那是不该的
当我依旧
站在尽头
望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