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组诗）

一、临近
 
雨落得更轻了，像是迟到的字
从天上下来
在田头，一颗种子正犹豫
 
南风抱着麦苗翻身
稻田边的蛙声早已习惯潮湿
老人在屋檐下理线，针还未穿过春天
 
一棵树站在场边，不进不退
风吹动它的枝条
像推开一扇未响的门
 
 
二、落雨声
 
屋后响起连绵的水音
不是骤雨，是那种耐心的渗透
像一个人想起往事时的沉默
 
雨沿着瓦檐滑落
打湿未翻的日历
打湿门口晾晒的旧雨衣
 
院子中央
新栽的豆苗悄悄挺直了腰
仿佛听懂了天的言语
 
 
三、田间
 
泥土翻动后的气味最实在
像刚被打开的季节
还来不及整理语序
 
谷雨之后，再无春霜
父亲戴着斗笠走进地里
脚印一深一浅地延伸到黄昏
 
田垄上的小草刚出头
便被铲去
种下另一种更有用的绿
 
 
四、春之尽
 
桃花只剩几瓣在枝头坚持
柳絮还在飞，但已不被追逐
每一处热闹都带着尾音
 
风从后山折回
带来去年谷子的香气
也带回某个失而复得的影子
 
春天走得不急
它在每一滴雨水里交代细节
直到我们学会告别
 
 
五、种下之后
 
谷雨，是一种承诺的时刻
不急于兑现，也不等表白
 
土壤已松
水渠已疏
镰刀还挂在墙上发亮
 
孩子们在垄沟奔跑
喊着我们早已不说的话
而一粒种子
开始在黑暗中
慢慢想象自己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