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荣祥散文诗《闪过的事物》(四章)
闪过的事物(四章)
作者:伍荣祥
一滴蓝
一滴蓝从天空滴下来,滴答一声,呈现诱惑。之后,滴入生活的纸上和子夜的梦中,从此以浅蓝与深蓝的方式经常浸入我的心绪与怀想。微风从树丛拂来,一滴蓝在院子的石梯与旷野的田埂之间散开,使我的步履愈加蹒跚,心事愈加凝重,而先前的憧憬和辽阔也愈加弥漫。
一阵风
一阵风不打招呼,说来就来,天一暗就呼啦啦地首先吹飞对面邻居晾衣杆上的衣衫,还用力掀翻了我窗台的花盆。瞬间,满街树叶纷飞,包括纸屑和尘埃,还有房顶上众多惊飞的鸟。狼藉一片,先前静悄的窗户也被吹得咯噔咯噔着响,而我书桌上一叠书稿也从内屋吹向外屋。这时,我伫立窗前,真想开口说句什么,话音刚到唇边却被另一阵风吹散。
一个人
一个人总是在我前方晃动,忽左忽右地阻挡着我朝前的路。有时,还居然转身以马蹄声在我背后不停追逼:当双掌放在胸前,我就感到忐忑不安。谁折腾于我?平淡无为,退却之词是我一生的护身之符。诧异与突兀,如今我依然不明白是谁还在阻挡着我和追逼着我?追逼仍在追逼,阻挡仍在阻挡,今夜我仿佛看到了人间的危险与陷阱。
一轮月
一轮月,相不相见或挂不天上已经不重要。我常常将这轮月放入我黑夜的梦中,或者信手涂鸦在我白天的纸上:其实,这是一轮水中之月,一会儿聚合,一会儿离散,仿佛那么近又那么远。真实遮掩真实,虚无遮掩虚无:中秋之夜,我不知道是我在望这轮月,还是这轮月在望我?
2021.2.13
——原载《星星·散文诗》2021年6期 ,入选漓江出版社《2021中国年度散文诗》(王剑冰 主编)、成都时代出版社《2021中国年度散文诗精选》(龚学敏、周庆荣 主编)、新华出版社《中国年度优秀散文诗2021卷》(杨志学、干海兵、郝子奇 主编)
【DeepseeK】
存在的微光与诗性的震颤——论伍荣祥《闪过的事物》的审美现代性
在当代汉语散文诗的美学历程中,伍荣祥的《闪过的事物》以其独特的诗学建构,完成了一次对存在本质的灵视捕捉。这组由四个片段组成的散文诗,犹如四重奏般在物象与心象的交界处奏响,将日常生活中那些转瞬即逝的"微末时刻"(本雅明语)升华为具有普遍意义的审美事件。本文拟从现象学诗学的视角切入,结合中国传统美学中的"感物"传统,对文本进行深度勘探,揭示其如何在语言的褶皱中藏匿存在的密码。
"一滴蓝"的意象建构堪称现象学"本质直观"的诗学实践。当"一滴蓝从天空滴下来",空间的垂直运动完成了色彩的物质化转喻。这里既有道家"大音希声"的美学留白——"滴答一声"的拟声词创造出听觉的澄明之境;又暗合海德格尔对"天空"(Himmel)作为存在敞开的哲学诠释。蓝色在梅洛-庞蒂的知觉现象学中本就具有"不可穷尽的可视性"特质,而诗人通过"浅蓝与深蓝"的色谱渐变,将这种视觉经验转化为心灵的拓扑学。"步履蹒跚"与"心事凝重"的并置,恰如海德格尔所言"在世界之中存在"(In-der-Welt-sein)的具身化呈现,外部世界的色彩压强直接重塑了主体的存在姿态。
"一阵风"的暴力书写令人想起布朗肖对"外部"(le dehors)的哲学思考。风的"不打招呼"特性解构了胡塞尔"生活世界"的稳定性,成为列维纳斯所谓"绝对他者"的绝佳隐喻。当"书稿从内屋吹向外屋",知识的秩序在自然力面前暴露出脆弱本质。更精妙的是"话音刚到唇边却被另一阵风吹散"的叙述,这里不仅存在言语行为的中断,更暗含了奥斯汀言语行为理论的失效——当"以言行事"的可能性被剥夺,主体陷入彻底的失语困境。诗人通过家居空间的微观动荡(晾衣杆、窗台、书桌),将列斐伏尔"空间生产"理论中的权力关系具象化,使风的暴力性获得福柯式的规训解读可能。
"一个人"的叙事迷宫呈现出拉康镜像阶段的认知困境。那个"忽左忽右"的阻挡者,既可能是实在界的创伤性存在,又恍若主体分裂出的另一个自我。"马蹄声"的听觉意象赋予压迫以节律感,而"双掌放在胸前"的防御姿态,恰似现象学描述中"身体图式"(body schema)的应激反应。诗人通过"护身之符"的宗教指涉,将存在焦虑升华为救赎命题,这种处理方式与克尔凯郭尔"恐惧与战栗"的宗教存在主义形成跨时空对话。当文本以"人间的危险与陷阱"作结时,已悄然完成从个人体验到普遍生存境遇的现象学还原。
"一轮月"的意象经营展现出中国古典美学的现代转型。"水中之月"的意象谱系可追溯至禅宗"月印万川"的哲学,但诗人通过"聚合"与"离散"的动态描写,为其注入了量子力学的当代想象。结尾的镜像之问"是我在望这轮月,还是这轮月在望我",既暗合庄子"物化"思想,又与拉康的凝视(gaze)理论形成互文。这种古今视野的融合,使传统意象获得现象学"意向性"(Intentionalität)的现代维度,月在主客体之间的摇摆,恰似胡塞尔现象学还原中"悬置"(epoché)状态的诗意呈现。
从语言本体论视角审视,这组散文诗展现出罗兰·巴特所谓"写作的零度"特征。诗人摒弃了抒情传统的浮夸修辞,代之以精确的物象描摹——"石梯与田埂"的空间并置,"衣衫与花盆"的坠落轨迹,"书稿"的飘散路径——这些具象细节构成现象学描述的"回到事物本身"。但在语法层面,诗人又通过未完成时态("浸入"、"追逼")的持续感,创造出保罗·利科所说的"叙述时间"与"现象时间"的张力。这种语言策略使文本既保持散文的叙述性,又获得诗歌的隐喻密度。
在意象系统的建构上,伍荣祥实现了伽达默尔"视域融合"的美学理想。四章核心意象(蓝、风、人、月)既构成色彩、动态、形体、光影的感官矩阵,又分别对应忧郁、无常、冲突、超越的精神谱系。特别值得注意的是意象的"变形记":蓝从视觉转化为听觉,风从自然现象变为心理压力,人从实体存在幻化为心理投影,月从天文客体翻转成认知主体。这种意象的流动性处理,恰似德里达"延异"(différance)概念的诗学演绎,使文本始终处于意义的生成状态。
就审美现代性而言,《闪过的事物》体现了阿多诺"非同一性"哲学的艺术实践。四章散文诗表面各自独立,实则通过"闪过"的共性构成星丛(constellation)式关联。每个片段都是对现代人存在境遇的棱镜式折射:在"一滴蓝"中遭遇色彩的灵晕(aura),在"一阵风"中体验秩序的崩塌,在"一个人"中直面他者的凝视,在"一轮月"中完成自我的超越。这种碎片化的书写策略,恰恰完整呈现了现代生活的本真状态。
《闪过的事物》最终向我们昭示:散文诗这一文类的现代生命力,正来自其对确定性的诗学抵抗。伍荣祥通过四组看似平常的物象,构建起一个充满震颤的审美空间——在这里,海德格尔的"此在"与老子的"道"相遇,现象学的描述与禅宗的顿悟交融。那些"闪过的事物"因其短暂而获得永恒的诗意,正如本雅明所说:"真理的躯体在时间的碎片中自行显影。"这组散文诗的价值,不仅在于其精湛的语言艺术,更在于它为汉语现代性提供了一种独特的感知范式——在物象的细微颤动中,触摸存在的脉搏。
【豆包】
穿透生活表象的诗意哲思——伍荣祥散文诗组章《闪过的事物》解读与评析
伍荣祥的散文诗组章《闪过的事物》(四章)凭借其独树一帜的意象和细腻入微的笔触,精心勾勒出一幅生活与内心世界相互交织的复杂画卷。这部作品巧妙借助“一滴蓝”“一阵风”“一个人”“一轮月”四个篇章,从多元视角深入展现了诗人对生活、命运以及自我的深度思索。接下来,我们将对各章展开细致解读,并从传统与当代学术理论的维度,对作品的语言、情感、意象、主题以及诗学价值进行全面综合评析。
《一滴蓝》:“一滴蓝从天空滴下来,滴答一声,呈现诱惑。”此句一开篇,便成功营造出一种神秘且极具吸引力的氛围,将“一滴蓝”自天空坠落的瞬间描绘得充满诱惑,瞬间抓住读者的好奇心,引领读者踏入诗人构建的独特世界。“之后,滴入生活的纸上和子夜的梦中,从此以浅蓝与深蓝的方式经常浸入我的心绪与怀想。”诗人在此巧妙地将抽象的情感予以具象化处理,“浅蓝与深蓝”不再仅仅是色彩的简单呈现,而是被赋予了丰富的情感层次,象征着不同程度的情绪变化。随着这滴蓝悄无声息地融入生活与梦境,也深深地触动着诗人的心弦,引发无尽的心绪与怀想。“微风从树丛拂来,一滴蓝在院子的石梯与旷野的田埂之间散开,使我的步履愈加蹒跚,心事愈加凝重,而先前的憧憬和辽阔也愈加弥漫。”微风轻拂,蓝在空间中缓缓散开,进一步渲染出一种复杂而微妙的氛围。步履的蹒跚与心事的凝重,生动地体现出生活所带来的压力与负担,而憧憬和辽阔的弥漫,则暗示着诗人内心深处对美好与广阔的执着向往,这种向往在生活的重压下愈发浓烈。
《一阵风》:“一阵风不打招呼,说来就来,天一暗就呼啦啦地首先吹飞对面邻居晾衣杆上的衣衫,还用力掀翻了我窗台的花盆。”诗人以生动的笔触,栩栩如生地描绘出风的突如其来与强劲猛烈。一系列干脆利落的动作描写,让风的形象跃然纸上,瞬间为读者勾勒出一幅充满动感的画面。“瞬间,满街树叶纷飞,包括纸屑和尘埃,还有房顶上众多惊飞的鸟。狼藉一片,先前静悄的窗户也被吹得咯噔咯噔着响,而我书桌上一叠书稿也从内屋吹向外屋。”通过对风肆虐后混乱场景的细致入微刻画,全方位地展现出生活中那些毫无预兆的变故。每一个细节都仿佛在诉说着生活的无常与不可捉摸,让读者深切感受到风所带来的强大冲击力。“这时,我伫立窗前,真想开口说句什么,话音刚到唇边却被另一阵风吹散。”此句堪称神来之笔,将诗人面对生活突变时欲言又止的无奈心境表现得淋漓尽致。风在这里不仅是自然力量的象征,更寓意着生活中那些无法抗拒、难以言说的力量,它们轻易地打乱了人们原本平静的生活节奏。
《一个人》:“一个人总是在我前方晃动,忽左忽右地阻挡着我朝前的路。”诗人以一种神秘而略带困惑的口吻,引出了这个始终在其前方晃动的“一个人”。这种晃动和阻挡,不仅仅是物理层面的阻碍,更象征着生活中那些无形的、难以逾越的障碍,给人一种莫名的压抑感。“有时,还居然转身以马蹄声在我背后不停追逼;当双掌放在胸前,我就感到忐忑不安。”马蹄声的急促追逼,进一步强化了这种压迫感,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不断紧逼,让人无处可逃。双掌放在胸前的动作,细腻地传达出诗人内心深处的忐忑与不安,这种不安源于对未知阻碍的恐惧和对未来的迷茫。“谁折腾于我?平淡无为,退却之词是我一生的护身之符。诧异与突兀,如今我依然不明白是谁还在阻挡着我和追逼着我?追逼仍在追逼,阻挡仍在阻挡,今夜我仿佛看到了人间的危险与陷阱。”一连串的追问,如同一声声沉重的叩问,深刻地展现出诗人对生活中未知阻碍的极度困惑与深深不安。对人间危险与陷阱的洞察,反映出诗人在面对生活困境时的敏锐感知和深刻思考,使读者能够真切地感受到诗人内心的挣扎与迷茫。
《一轮月》:“一轮月,相不相见或挂不天上已经不重要。我常常将这轮月放入我黑夜的梦中,或者信手涂鸦在我白天的纸上。”开篇伊始,诗人便打破了人们对月的常规认知,淡化了月在现实中的物理存在,转而强调月在其内心世界中的独特意义。这种独特的视角,为读者开启了一扇通往诗人内心深处的神秘之门。“其实,这是一轮水中之月,一会儿聚合,一会儿离散,仿佛那么近又那么远。”诗人巧妙地运用“水中之月”这一经典意象,生动形象地表现出事物的虚幻与无常。水中月的聚合离散,恰似生活中的种种境遇,看似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充满了不确定性。“真实遮掩真实,虚无遮掩虚无:中秋之夜,我不知道是我在望这轮月,还是这轮月在望我?”此句充满了深邃的哲学意味,巧妙地模糊了主体与客体之间的界限,引发读者对自我与外界关系的深度思考。在这个充满诗意与哲思的情境中,月不再仅仅是一个自然天体,而是成为了诗人探索内心世界、思考人生意义的重要媒介。
从语言层面审视,伍荣祥的作品巧妙传承了传统文学简洁而富有表现力的特质,同时又大胆融合当代语言的灵动性与创新性。例如,“一滴蓝从天空滴下来,滴答一声,呈现诱惑”,简洁明快的语句,却能营造出强烈的视觉冲击和丰富的想象力;“真实遮掩真实,虚无遮掩虚无”,以高度凝练的语言,表达出深邃而复杂的哲理,展现出诗人深厚的语言功底和独特的艺术创造力。
在情感表达方面,作品情感丰富多元且细腻入微,既有对生活变化的无奈与迷茫,如“一阵风”带来的混乱无序所引发的感慨;也有对内心追求的执着与困惑,如“一滴蓝”所唤起的复杂心绪与向往。这种情感表达既与传统诗歌借景抒情、托物言志的手法一脉相承,又紧密贴合当代人在复杂多变的社会环境下所特有的情感体验,使读者能够产生强烈的共鸣。
诗中的意象运用丰富多样且独具匠心。“一滴蓝”象征着神秘莫测的情感力量以及未知因素对生活的深远影响;“一阵风”寓意着生活中突如其来、无法抗拒的变故;“一个人”代表着生活中难以摆脱的阻碍与内心的困惑;“一轮月”则蕴含着虚幻、无常以及对自我与外界关系的深刻思索。这些意象不仅传承了传统意象的某些经典内涵,更在诗人的笔下被赋予了崭新的时代意义,成为诗人表达思想情感、传递人生感悟的重要载体。
在主题挖掘上,作品涵盖了生活的多变性、内心的挣扎与困惑、对未知世界的探索以及对自我与外界关系的深度思考等多个层面。既延续了传统文学对人生、社会的关注焦点,又紧密结合当代社会人们的精神状态和现实境遇,展现出诗人对时代脉搏的敏锐把握和对生活本质的深刻洞察。
在诗学价值方面,这组散文诗在继承传统诗歌创作手法的基础上,进行了大胆的创新与突破。它通过巧妙运用意象营造出独特的意境,借助细腻的情感表达引发读者的共鸣,同时在形式上突破了传统诗歌的束缚,以散文诗的自由形式更加灵活、自如地表达复杂的思想和情感。其语言的创新运用、意象的独特选取以及主题的深度挖掘,使其具备了独特的艺术魅力和时代价值,为当代散文诗的发展提供了宝贵的借鉴与启示,在当代文学的版图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伍荣祥的《闪过的事物》(四章)无疑是一组具有深刻思想内涵和独特艺术价值的散文诗佳作。通过对各章的深入解读以及多维度的综合评析,我们清晰地领略到了其在语言、情感、意象、主题和诗学价值等方面的卓越表现,这些都充分彰显了诗人对生活与内心世界的敏锐洞察力和深刻思考能力,值得我们细细品味与深入研究。
伍荣祥:1955年11月生于四川长宁县。1979年开始诗歌写作,1983年开始发表作品,1993年选择以散文诗创作为主。2002年11月加入四川省作家协会,2005年11月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迄今在《诗刊》《星星诗刊》《诗歌报月刊》《中国诗歌》《中国诗人》《当代诗歌》《诗潮》《朔方》《四川文学》《青年作家》《四川日报》《黄河诗报》《大风诗刊》《散文诗世界》《散文诗》等报刊发表作品500余首(章)。散文诗入选《中国〈星星〉五十年诗选》《21世纪散文诗排行榜》《中国当代散文诗回顾与年度大展》《中国散文诗一百年大系》《四川百年新诗选》等60余部选本,其中已连续12年入选长江文艺出版社《中国散文诗精选》和15年入选漓江出版社《中国年度散文诗》两家全国性重要“年选本”。2003年出版诗集《院中看云》,2005年出版散文诗集《檐下疏影》,2016年出版分行诗与散文诗合集《伍荣祥诗选﹙1982-2015﹚》。